17所以对不起(封野知&北泽彦)
封野知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只剩他一个人。床的另一侧早已没有了残存的体温,封野知来回确认了几次,才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叹了一口气。
柳佳应该在隔壁房间,他听到动静了。
封野知揉着眼睛坐起来,感觉小腿吃痛,又去揉小腿。
腿怎么青了。
摸不着头脑,睡得懵圈的封野知挠着耳后翻身下床,到隔壁房间的画室去找柳佳。
房门虚掩着,没有关上,所以封野知窥见了柳佳的背影。
她在画画。
还没等他曲起指节正准备敲门框,柳佳就刷地将画布盖了起来。
跟背后长了眼睛那样。
封野知连忙退后两步,遥喊道:“盖上不会蹭脏吗,我不看……”
下一秒柳佳从门后探出头来。
阳光眷顾朝阳的画室,门口处却已经背光,她含着情绪的眼神往他脸上放,像有很多复杂的话要说。
“……早。”最后她只吐出一句很轻的问好。
“早,柳佳……那个,”封野知点了点自己脸颊的眼窝处,“这里,沾上颜料了。”
柳佳默不作声地抬手抹了两把,动作太随意,丝毫不在意有没有擦干净,刚把手放下,封野知的指节就覆了上来。
很轻的动作。
封野知用指腹顺着眼窝往眼角抚过,像在擦眼泪,于是柳佳扬起下巴闭上眼睛。眼睫毛抖了两下,气息却绵长。
两个人离得近,所以封野知含情脉脉的眼神就这样掉落到她翕张的唇上。
她总是喜欢咬唇,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唇珠都泛着嫣红,抿唇的时候弧度像在笑,实际贴上她的双唇的时候却总觉得她的体温凉。
封野知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瞬。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亲她。
她总是这样,不经意展露出毫不设防的姿态,每次都能让封野知得逞。比如在同学聚会上重逢的那一次,比如她高潮后精疲力尽眯起眼轻喘着呢喃他名字的那次,比如他那晚抵着她湿靡的腿根射精,引得她弓起腰肢撞向她的那次。
但得逞之后,袭击封野知的是强烈的罪恶感和巨大的空虚感。
她不在乎他,所以才这样不设防。她根本就不会让人再踏进她的心房,所以无论他道不道歉,都早已失去了意义。
放下手的那一刻,封野知禁不住红了眼眶。
明明距离那么近,明明,明明柳佳现在就在这里,明明昨晚还在同一张床上紧紧地抱在一起,明明……
明明她那样热烈地喜欢过自己。
高中时候的柳佳像一团熊熊燃烧的小火焰,规矩的校服包裹不住她灵动跳跃的思维,封野知看着她如何任劳任怨地照顾满校园跑的流浪猫,看着她在画画比赛上拿奖拿到手软,看着她逼近自己,嗔怒地骂他,又勾起唇笑着掠夺他一切的心跳和吻。
他怕,高中的封野知一点都不勇敢,所以在知道柳佳要去日本之后就率先退缩了。他和所有高中同学都要去美国,只有柳佳要独自离开。迟早要异国,那他现在这么喜欢柳佳,注定要分开的时候,怎么办?
拉开距离也好,不告诉她大学的录取也好,有意无意疏远也好。
都是他太胆小了。
他自私地保护着自己对柳佳的喜欢,却践踏了柳佳对他的喜欢。
他甚至,都没有和柳佳商量过异国的可能性。
那机会凭什么有第二次。
封野知自己也知道,所以明明不应该哭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他知道昨晚那样冲动地睡到一起就意味着不会再有后续,意味着他彻底暴露了自己对柳佳还有这样深的感情。
明明建立在愧疚和不舍之上,却浓烈得不允许她挣脱。
他好像一直这样自私地喜欢着柳佳。
柳佳已经察觉到他在哭,即使睁开双眼也没有和他对上眼神,头扭到一边去,沉默了良久,盘起手淡淡地开口:
“封野知。”
“我知道……!”
封野知把叁个字说得很急,声音低哑而压抑,又咕哝了两声,语气才软下来。
“我知道……”
她是要说,不打算跟他复合。
他知道,不能让柳佳说出口。他不想听到柳佳说出口。
他受不了这样给他判死刑。
柳佳不作声了,呼吸声似乎重了些,封野知咬着牙颤栗了一会,才把不堪的挽留话语重新咽了下去。
“……你腿上的淤青,”柳佳突然轻声告解。
“是我踢的。”
“所以……”柳佳终于抬头,望向封野知眼底倒映的湿润。
“对不起。”
-
北泽彦觉得柳佳好像变了。
柳佳的家里也变了。
她不待在画室里画画,反而跑到客厅来画。本就不大的餐桌上散乱了一堆没盖好盖子的颜料和杯装水,空气里弥漫着混着油和墨的味道。
“画室怎么了?”北泽彦忍不住打听。
柳佳在等他,所以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上看书,正站起来往卧室走,听到他问便停住脚步。
“没什么。”经典的敷衍句式。
北泽彦不打算追问,点了点头噢了一声,就跟着柳佳进了房。
柳佳真的变了,迎合北泽彦顶弄的动作变得机械,好像在想事情。连做爱一向专心的北泽彦都发现了她心不在焉。
“柳佳。”他吻在柳佳的耳垂,喘着唤她的名字。搅着她内里湿软的肉壁,发烫的神经被迅速掐至顶峰。
“嗯。”她环住他的脖颈,侧过头去亲他发汗的鬓发,没什么情绪:“到吧。”
他是射得快,柳佳本来就不在意时间的长短,现在竟然更漫不经心地要草草结束一场性事。
北泽彦不甘心,射精后乖乖把冷静下来的那根撤出去后立马又擦了擦手,俯身重新往柳佳腿间探,被她擒住了手腕。
“没事。”她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北泽彦看不清她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情绪。
更像是没有情绪。
“还要来的话再来。但,只是服务我的话,不用了。”她像是吐露一些雾气未散的话语般,句末叹了一口气。“还想做吗?”
北泽彦用手掩下自己黏答答的性器,摇了摇头。
柳佳知道他比起插入,更想帮她口,但是她今天实在是没有那个兴致,就顺着他识相的好意笑了一声,下床去盥洗室清理洗漱了。
北泽彦从床头抽出纸巾,耷拉着脑袋擦干腿根,提溜上裤子后站在柳佳卧室中央发了一会呆。
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去,混着柳佳的味道和他的味道。
北泽彦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浴室传来暧昧的水声,柳佳的身影朦胧地倒映在浴室门上,北泽彦沉默地看了一眼,转头向画室走去。
没有跟柳佳打招呼就擅自进来这里,这是第一次。
之前拿去布展的画作交还给柳佳后,被她靠墙搁在了地上。那些画北泽彦都熟悉,大部分是柳佳照着他当模特的姿势画的。色彩鲜艳得过分,笔触却细腻用心。他一幅幅看过去,眼神终于落到画室中央,盖着布的画板上。
只有这幅是刚画完的,还没从画架上拿下来。
浴室那边传来的水声好像停了,一切变得很安静。北泽彦知道是时候离开,但鬼使神差地,手伸过去,一把掀开了掩盖一切的亚麻厚布。
没见过的男人。在画布中央赫然露出笑靥,清爽干净的白色校服露出衣角,和发丝一起被风拂动。很朦胧通透的颜色,完全不像柳佳画的。笔触很狂躁,完全不像柳佳画的。
北泽彦自嘲般笑了一声。
又笑了一声,直到柳佳推开画室的门走进来,水滴顺着湿掉的额发滴落到地上。
北泽彦看向她。
头一次有强吻她的恶劣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