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第三天啊

    浴室的大理石浴缸紧邻落地窗，温热的水汽氤氲在空气里，将夜色映衬得愈发朦胧。窗外的灯火仍未熄灭，璀璨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映照出夜色里微微浮动的倦意。
    凌晨刚结束的宴会带着些许喧嚣的余韵，许焱站在客厅中央，指尖松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随手搭在一旁的沙发上。单手扯掉领带墨色的衬衫微微敞开，领口处透出一丝未曾散去的酒气。垂眸解开袖扣，腕骨线条分明，举手投足间带着惯有的沉稳与克制，唯有眉眼间的淡漠，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深沉。
    东京塔静静伫立，远方的车流蜿蜒如河，整个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而室内却安静得仿佛与喧嚣隔绝。许焱微微抬眼，看了眼窗外，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放空，片刻后，弯腰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喉结，声音低哑地轻叹了一口气。
    拿起手机点开相册，叶月刚刚发来的照片跃入眼帘。画面里的人安静地坐在窗边，微微低头，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什么。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整个人都温柔了几分。许焱的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目光沉了沉，接着便打开了监控画面。
    夜色笼罩下，叶月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只剩下安稳起伏的呼吸声。许焱盯着屏幕，视线落在那人微微蹙起的眉间，眸色一点点暗下去。能感觉到叶月的睡眠并不安稳，被子被蹬开了一角，手无意识地抓着枕头的一角，像是梦里也不安生。皱了皱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瞬。
    “在做噩梦吗？”像是在问那个沉睡着的人。
    屏幕里的叶月眉头轻蹙，呼吸不算急促，但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似乎正被什么困扰着。许焱盯着画面沉默了几秒，片刻后，他放下手机，顺手拿起平板，调出刚刚的画面，放在一旁，视线不时扫过去。
    夜色沉静，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衬得眉宇间的情绪愈发深沉。指尖轻轻敲了敲平板边缘，目光不自觉地被屏幕里的身影吸引。
    叶月翻了个身，呼吸似乎安稳了些，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许焱沉默单手撑着额角，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直到指尖落在桌面，低喃：“乖乖睡觉，不许乱想。”轻飘飘地落在静谧的空气里。
    片刻后，径直走向套房中央的开放式浴池。
    温热的水包裹住他的身体，热气氤氲间，肌肉的紧绷感缓缓松弛。撑着浴池边缘，水波轻轻浮动，侧过头，目光落在窗外，东京依旧璀璨，而房间内的安静将他与这座城市隔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许焱的指尖随意拨弄着水面，听着细碎的水声，像是在让自己彻底沉入这片短暂的宁静。
    只是片刻后，他又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桌上那块未曾熄灭的屏幕，画面里的叶月依旧沉睡着，眉宇间的那丝不安并未完全散去。许焱轻呼气，手指沿着浴池边缘缓慢摩挲，带着些许无奈，也带着点藏不住的纵容。
    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宽阔的胸膛，沿着肌理分明的线条滑落，微微荡开的水波轻拍着坚实的锁骨，带起些许涟漪。水光映衬下，肤色带着淡淡的冷白色调，覆在结实的肌肉上。
    抬手时手臂肌肉随之收紧，训练有素的肌肉在微光下投下清晰的阴影，藏着一丝随性，透着压迫感。水珠顺着手臂滑落，沿着分明的肌肉线条一路下行，掠过小臂骨节分明的关节，最后滴落回水面，激起一圈圈细碎的波澜。
    水雾缭绕间，隐约可见腰腹线条紧实，若隐若现的人鱼线随着他微微的动作在水面下若即若离。半阖着眼，眉眼间的神色似乎也在夜色和水雾中逐渐松懈，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危险，像一头暂时收敛獠牙的野兽，沉浸在短暂的宁静之中。
    湿润的发丝垂落，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滑下，沿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至锁骨。低喃：“才第叁天而已。”
    平板里忽然传来叶月梦中的呓语，带着些微的不安。许焱原本随意搭在浴池边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屏幕里的叶月皱着眉，蜷缩在被窝里，似乎在下意识地往自己睡的地方缩去，手指不安地抓着被角，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唇微微开合，断断续续地呢喃着，语调含糊，却透着一丝委屈和不安。
    许焱的目光停在他轻微颤动的睫毛上，神色微沉，指腹缓缓摩挲着浴池的边缘。热气氤氲间，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水波轻轻荡开，倒映着他深邃的眉眼。他没说话，视线却始终落在屏幕上，叶月在找什么？在梦里，又在躲谁？
    抬手将平板稍微移近，指腹轻轻一滑，放大屏幕上的画面——叶月的手紧紧握着什么。
    镜头拉近，那是一只熟悉的香水瓶，暗色的玻璃瓶身在夜灯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许焱微微停顿了一下，眸色变得更深了些。
    那是他送给叶月的香水，随手放在床头的小东西，竟然被叶月在梦里紧紧握住。男孩蜷缩在被子里，像是本能地寻找着什么安全感，而唯一攥在手心的，就是这瓶香水。
    许焱指尖轻叩着屏幕，嗓音压得极低，听不出情绪：“……原来是这样。”看着屏幕里的叶月，眉间的那丝不安仍未散去。拨了拨落在额前的湿发柚写无奈：“……握这么紧，不难受？”
    抬眸看着窗外夜景，薄唇微抿，沉默着将平板放在手边，继续靠在浴池中，任由温水漫过胸膛。
    许焱半阖着眼，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指腹沿着平板边缘缓缓摩挲，心绪有些沉。叶月睡得并不安稳。
    水雾弥漫，窗外的东京夜景依旧璀璨，而房间内的安静却将他与这座城市隔绝开来。许焱伸手捞起搭在浴池边的毛巾，随意拂过肩膀，将水珠擦去。水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不急不缓地走出浴池，伸手拿过浴袍披在身上。
    平板的屏幕还亮着，叶月翻了个身，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嘴里仍旧呢喃着什么，声音细碎，像是无意识地唤着谁的名字。许焱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沉，随即抬手关掉屏幕。
    许焱拿起手机，轻轻打下了几个字：“行程压缩。”毫不犹豫地按下发送，指尖随即划过屏幕，沉默地放下了手机。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亮起，看到言时的回复，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言时的回复几乎是秒回：“压缩不了。”
    许焱拿起桌旁的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酒液泛起微弱的涟漪。他没有急于回复，而是凝视着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片刻后，打下了一行字：“今年分红没收。”
    按下发送键屏幕再次亮起，言时的回复不出所料地迅速回了过来：“都是必须要见的压缩不了啊少爷！”
    同样备受煎熬的，何尝只有许焱一人。习惯了庞然大物般的致热源后，叶月再度独自一人入睡，空荡荡的床铺和沉寂的房间异常孤独，心里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眼皮沉重，却无法进入安稳的梦乡。叶月看见了程逸川和许焱站在一起，彼此言笑晏晏，而他却站在远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无法靠近。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面镜子里，无法脱离那层冷冰冰的玻璃，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无法传递出去。
    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愣愣地望着外面，那种无助与迷茫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窒息。用力地拍打着镜子，却什么也没有改变。程逸川和许焱依旧在远方，彼此交谈，叶月则像一个被遗忘的人，无法挣脱那道阻隔他的一切的界限。
    心像被压碎一般，痛苦与孤独在梦中肆意蔓延，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从这无尽的黑暗中解救出来。身旁熟悉的香水味弥漫开来，带着许焱的气息，温暖而又熟悉，像是一根细线把叶月从梦境的深渊拉回了现实。
    猛地睁开眼，手指颤抖着伸向床头，摸到香水瓶子，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抓住被子，像是想把自己完全藏在其中。被子一拉，盖住头顶。
    眼角的泪水还在不自觉地滑落。手指微微发抖，勉强伸紧握香水瓶。迅速扯开自己的衬衫扣子，急促带着一种几乎失控的焦虑。衬衫摩擦着冰冷的肌肤，接着把香水瓶举到胸前，按下喷头，冷冽的香气喷洒在裸露的皮肤上，覆盖住那份无法挣脱的空虚。
    香水的气味混杂着呼吸，和那不安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泪浸湿了枕头，手背抹去面颊上的泪水，任凭自己的身体深深埋在那片柔软的被窝里，拉紧被角，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走出的牢笼。
    那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埋葬在那个无声无息的小盒子里，不愿意出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叶月疲惫的轮廓。眼神空洞地盯着那一片湿润的床单，心中隐约浮现出昨晚梦境的片段叶月低喃：“不是真的。”
    叶月想要摆脱那种被梦境与情感压得透不过气的感觉强迫自己从床上坐起。头有些沉重，眼皮像是粘在一起一般，轻轻一动都伴随着一阵阵的晕眩。看着床单上的泪痕，心里一阵不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衣帽间，眼神在空荡的空间里游移，直到看到一迭迭整齐迭放的床单。指尖触碰到一块崭新的布料，冰凉的质感滑过，给了他一丝清醒的感觉。
    机械地将床单从架子上取下走回卧室。迅速地把湿透的床单扯下。新的床单迅速铺开，洁白的布料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叶月看着那一片干净、整齐的布料，心中却依然无法平息昨晚的梦魇。拿起许焱留下的香水，轻轻按下喷头，沉稳的木质调香气是他找到唯一的安慰。
    叶月抱起那大大换洗的床单，费力地向楼下走去，想要彻底换掉那片让他痛苦的床单，然而，脚下却一阵不稳，差点摔倒。手中的床单也随着他的失衡晃动了一下，几乎要滑落。
    “啊！”叶月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森野恰巧出现在楼梯口，一把扶住了叶月的肩膀，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还好吗？”语气中带着关切，低沉的嗓音透过空气传入叶月耳中。
    叶月的心跳加速，几乎能感觉到手心里不断渗出的冷汗。眼神迷茫呼吸一时有些急促，“没事...只是有点...突然。”他说这话时，嗓音有些哽咽，似乎并不完全是在说实话。
    森野依旧稳稳地扶着叶月，目光扫向他手中那厚重的床单，似乎有些不忍心让他自己再费力搬运。直接伸手接过了床单：“是要换洗吗？”
    叶月抬起微微红肿的眼睛，点了点头。森野微微一顿，轻笑了一下：“下次可以直接让我换，别再自己一个人搬这些重东西了。”
    叶月有些愣住，他的眼神在森野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呃，倒不用。”他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自在，虽然很清楚森野的好意，始终觉得自己不想依赖别人，哪怕是朋友。
    森野听了这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眉头轻轻皱了皱，语气中多了些责备：“刚刚差点摔了不是？自己一个人弄这么多东西，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森野一边拿着床单，一边温柔地将叶月送到餐桌旁。扶坐在餐椅上后，森野轻轻整理了一下桌上的餐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叶少爷慢用。”
    叶月望着那已摆好的丰盛早餐，心头微微一震，眼前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真实而清晰。餐桌上摆着他最喜欢的食物，色香味俱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身体感到疲惫，心情却在森野的细心照顾下渐渐放松下来。
    指尖轻轻触碰着餐桌上的一杯温热的牛奶，眼眉弯弯，带着一丝微笑，抬头看向森野：“谢谢，森野。”
    森野微微一笑：“不客气。叶少爷趁热吃。”
    叶月轻轻点头，缓缓开始吃着早餐。食物都似乎能让他感觉到一些温暖，而这种温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似乎成了他最渴望的依靠。
    森野看着叶月有条不紊地吃着早餐，确认他状态还算不错，便转身去整理挂在手臂上的床单，准备送去清洗。处理完这些后，回头原以为叶月还坐在餐桌前，没想到餐桌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连餐具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森野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早上看见叶月红肿的双眼和疲惫的神态，按理说应该还需要稍作休息才是。可现在餐桌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连细小的水渍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昨夜狼狈的痕迹。
    这时，叶月从厨房出来，正撞上森野的视线：“我已经收拾好了，换个衣服就可以出门了。”
    森野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叶月的脸上，对方看似恢复如常，但那双仍带着些微血丝的眼睛，泄露了彻夜未眠的痕迹：“是。”
    叶月刚在办公椅上坐稳，雅雅便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凑了过来，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笑嘻嘻地道：“给。”
    叶月默默接过，指尖微微捏紧杯身，抬眸看向她：“开干！”雅雅被他的干劲逗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处理今日的工作。
    叶月单手握着咖啡杯，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点开聊天框，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上班了。
    信息发出后便把手机调成静音，没有按照许焱的要求给对方打电话。不想让许焱察觉到自己昨晚的狼狈。哪怕睡眠不足，哪怕身心疲惫，像往常一样投入工作。
    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洒落在桌面上，拉出一片温暖而寂静的光影。叶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轻轻揉了揉眉心，疲惫渐渐涌上。雅雅合上文件：“走吧”
    叶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后滑下接听键：“嗯？”
    电话那头传来诗苒熟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轻快和笑意：“嘿嘿，下班了没啊？”抬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现在下，怎么了？”
    “刚好路过你公司楼下啊，超久没看见你了，一起吃饭吧？”诗苒的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很久没见的老友间的一句自然邀约。
    叶月犹豫开口：“呃，那个，我不确定。”
    “怎么了？”诗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叶月捏了捏眉心：“等会吧，晚点回你。”诗苒倒也没追问，笑着回了句：“嗯，好。”
    挂断电话后，叶月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闪过一丝迟疑。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答应，甚至连原因都理不清楚。明明昨天晚上那样狼狈不堪地缩在被窝里，如今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把自己调整成平静的模样。
    雅雅背起包，朝叶月摆了摆手：“我先撤咯。”
    叶月目送她离开，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犹豫着要不要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停留在通话键上，盯着屏幕，自嘲地轻笑：“果然还是逃不了……但我不想打啊。”
    迟疑片刻，退回到聊天界面，视线落在早上发给许焱的那条消息上。许焱没有回复，叶月皱了皱眉，想着他大概是在忙吧。
    目光一转，他点开了和许焱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动：“诗雅想要约我吃饭，我想去，森野会跟着。”
    没有“可以吗”，也没有任何征求意见的语气，只是单纯的叙述。消息刚发出去，屏幕立刻亮起，下一秒，许焱的回复就跳了出来：“嗯，注意安全。”*
    叶月怔了一下，指尖微微收紧手机，半晌才眨了眨眼，低声呢喃：“回得倒是挺快……”
    原以为许焱至少会多问一句，或者像以前那样打个电话过来，但这次却只是简单的“嗯，注意安全”，像是完全不过问他的安排。
    盯着屏幕上的消息，心底莫名有些烦躁，回想起昨晚的梦，那种被困在镜子里的窒息感像幽灵般缠绕上来。猛地皱起眉，呼吸一滞，连带着手指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强迫自己把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开，低头点开与诗雅的聊天框，手指快速敲击着屏幕：“去哪吃？”
    发送键一按，叶月盯着对话框，眼神晦涩，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只想出去透透气，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