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天真的宋辞死了
宋辞突然在书架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封面早已发黄,角落磨损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岁月狠狠折磨过,纸页泛黄,墨迹未干,字里行间有她全部的天真与希望。
她颤抖着手,拿起笔记本,指尖触到那熟悉而陌生的纹理。
她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像是隔着时间投射来的灵魂:「黎初走在荒废的街道上,风刮乱了他的头发,也吹起了他眼里的光。」
她写一个孤独的少年,在荒废的城市中寻找「曙光」。
她给他取名「黎初」,意思是黎明的开始。
那时的宋辞,仍相信每个灵魂都有被救赎的可能。
深夜的书桌前,窗外是零碎的雨,她反复端详那份稿件,像在看着自己的灵魂。
那一年,她以为文字能照亮世界。
然而,光最先照亮的,却是背叛的脸。
她最信任的导师,将那篇稿件据为己有。
当那人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掌声与镁光时,台下的宋辞在人群中,几乎喘不过气。
作品的名字《曙光》,印着导师的名字,她曾经梦里的黎初,成了别人荣耀的象征。
她只剩下一句空洞的注脚——「灵感来源:学生S。」
从那天起,她的世界开始崩塌。
——网路上的霸凌比刀更快还要狠戾。
推特、脸书、微博、贴吧、文学论坛,她的名字被扒出,被无数次撕扯、扭曲、质疑、嘲笑、辱骂、亵渎。
「笑死,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能写出这种东西?」
「不就是导师帮忙润的文?还敢说原创?」
「听说她跟导师关系很好哦~懂的都懂。」
「灵感来源=包养对象?」
一句句留言,如同钉子,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脸书上,她被人私信辱骂;微博上,她的照片被P成笑柄;文学论坛上,有人贴出她的旧作文,冷嘲热讽——「这水平也配谈文学?」
每一条评论都像是钝刀,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呼吸。
她的邮箱被灌满威胁与侮辱,夜里不敢开手机,连打字的声音都让她发抖。
朋友不敢声援,同行有些冷眼旁观,甚至有人暗暗庆幸她被踩下去。
他们冷眼旁观,有人甚至暗暗庆幸:「她完了。」
好不容易撑过了岁月孤寂的创作,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彷彿整个世界都在对她咆哮,逼迫她低下头,接受那份不公。
导师笑着对媒体说:「年纪小嘛,总是爱幻想。」
宋辞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并不相信「天才」,只相信谁握着权力,谁能控制话语权。
她想拿回自己的名字,却被压下、被威胁,被封杀,被告诫「沉默是聪明的选择」。
出版社打来的电话冷漠而礼貌:「宋小姐,以后还是别在文学界出现比较好。」
那一夜,宋辞抱着那本被剽窃的稿子,蜷缩在书桌前,整个人像被世界碾碎的小小碎片。
泪水打湿了纸页,墨迹晕开,像血液一样染红了字句。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声音小得像风,却没有人回应。
房间里只剩下雨点敲打窗玻璃的声音,还有她自己无助的抽泣。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温度。
宋闵蹲下身,轻轻抱住她,肩膀柔软,却又稳如磐石。
他的手掌拍打在她背上,每一下都像在告诉她:「没事,我在这里。」
「小宝……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了……不管怎样,哥哥都在这里。」
宋辞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的身体在颤抖,泪水顺着发丝滑落,打在宋闵的手背上,冰冷却又带着温度。
宋闵的气息像是一个屏障,隔开外界的喧嚣与嘲讽。
「你不要怕,没事的……不管别人说什么,哥哥都知道你有多努力。」
那一刻,宋辞的哭声再也压不住,完全倾泻出来。
胸口像有一块巨石压着,疼得让人窒息。
宋闵没有开口劝阻,只是轻轻搂着她,让她依偎在怀里,像在保护她不被这个残酷世界再次伤害。
他的手指温柔地梳过她的发丝,偶尔轻拍她的肩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心疼和不舍,却又无力改变现实的残酷。
宋辞抱着他,汗水浸透手心,浸透那一页页早已被世界夺走的文字。
那是她的青春,也是她的梦想。
在宋闵的怀里,她感到一点安全,但那安全像薄薄的玻璃,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的身体慢慢松弛,哭声渐渐微弱下来,只剩下轻轻的抽泣。
宋闵低声说着:「哥哥永远当小宝的后盾,没事的。」
他的温柔像夜里的微光,让她在绝望里,看见一点温暖。
「你想要找出造谣的人吗?哥哥帮你,好不好?」
宋闵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到她似的。他拿起一张纸巾,轻轻拭去宋辞脸颊上的泪珠。那动作极其温柔,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力。
宋辞怔怔地望着他,泪水一层又一层地模糊了视线。
她摇了摇头。
哥哥是法官——他有正义、也有分寸。
可若让他帮自己,那正义就会沾上泥。她不能,也不愿。
「哥哥……」她哽咽着唤他一声,声音软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刻,她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将自己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那一瞬间,她只想再贪恋一回这世界上最后一点温暖。
宋闵愣了愣,随即伸手环住她,掌心覆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像安抚小孩。
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呼吸浅浅的,像怕她碎掉。
「没事的,小宝……」他低声呢喃,「哥哥在,谁都不能伤你。」
可他们都知道,这句话只是温柔的谎言。
那些网路上的文字、嘲讽、流言,早已像铁钉一样钉进她的骨头。
每一条评论都在提醒她,她失去了不只是名声,还有被信任、被理解的资格。
宋辞的指尖用力地攥着他的衣襟,泪水顺着脖颈淌下,打湿了宋闵的衬衫。
他只是静静抱着她,让她哭,让她颤抖,让她一点点把破碎的自己哭出来。
「哥哥,我真的……好累。」她的声音沙哑,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
宋闵闭了闭眼,喉结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冷漠的声音。
夜色一寸一寸地沉下来,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碎成细小的光。
她的哭声慢慢低了下去,只剩下抽泣与呼吸交织在一起的节奏。
那一夜,天真的宋辞死了。
她抱着那迭被人夺走的稿纸,像抱着自己的尸体。
心底那一点亮光,被无情地掐灭,青春与信任一併地埋葬。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有些事,就算哭出来,也再回不去了。
——从此,她换了个身份,换了名字。
「冷辞。」一个男性的笔名,没有过去。
她不再写曙光,她开始写黑暗、写欲望、写掌控与堕落。
她写下一个又一个掌权者与被支配者的故事,写下暴力与救赎、禁锢与依赖、痛与快感的边界。
她的文字每一行都像刀刃,割进读者的心。
她的笔触冷冽,语气残酷,那不是天真的告白,而是复仇的仪式。
网络上,名为「冷辞」的作者横扫耽美圈。
读者惊叹他的心理描写,崇拜他的狠辣风格,却无人知道那背后,是一个被剥夺姓名的少女在呐喊。
「你们不让我当天才?」她在深夜写下。
「那我就当神。」
她不再相信光,而是相信操控。
她写下:「若世界喜欢摧毁温柔,我就让温柔成为利刃。」
她用故事将读者玩弄在掌心,看他们哭、看他们颤抖。
那是她的复仇,也是她的重生。
一直到她遇见邢斓与邢暝,一黑一白,两种力量交错的双生。
一个是出版界的神祇,冷漠而精准;一个是影视圈的新星,耀眼又危险。
邢斓看见到她时,递给她一杯温牛奶,语气温柔:「为什么写耽美,乖宝?」
宋辞抬眸,眼神平静得几乎无情:「因为人喜欢刺激,喜欢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喜欢被操控……不是吗?」
邢斓轻笑,手指抚过她的发梢,低声道:「你看的很透彻。」
她淡淡一笑,唇角有一丝锋利的弧度,「我当你是在夸奖我,邢总编。」
那笑,是冷的,是从废墟里长出的花。
她的文字不再只是故事,那是一场场灵魂实验,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反击。
——她不再求被理解,她要让世界跪着看她。
曾经的曙光,早已死去,留下的,是在黑暗中仍能微笑的她。
那笑,像一柄锋刃——光从中折射出冷冽的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