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等他的伤稳定下来。
江许月才得空和薛倩碰了个头。
两个女人正对而坐,要了个特辣火锅。
火锅店人满为患,带着红油味的热气扑面而来,薛倩为欢送她即将回京北医研所多加了两份精品肥牛。
“补补。”薛倩开口,“周末还去江宁滑雪了,没累到?”
江许月没有化妆的习惯,但今天过来穿了个高领,还涂了粉。
“下次带你一块,行了吧?”
“这才差不多。”
“你们?做了?”
一开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又听薛倩平静而残忍的吐了两个字,“口口。”
江许月被薛倩脱口而出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嗯了一声,埋头吃肉。
薛倩淡淡地瞥她。
“做就做呗,”薛倩夹了块藕,放到她碗里,意有所指,“你们俩现在培养培养感情,争取明年两证到手。”
“两证?”
“结婚证和生育证。”
连江许月都没意识到,她那堵高墙正在一步一步的瓦解。
她要离开别墅前一晚,决心把他那脏兮兮的脑袋洗一下。
观景私宅的三楼。
男人听了她的话,攀着她的肩膀,进了浴室。
大片的落地窗没有窗帘的遮挡,对外面的景致一览无余。
楼下有哪几个佣人在修剪林木,又有哪几个在清扫水池,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要洗头吗?”他的呼吸在她的耳畔萦绕,凛冽的雪松香淡了不少,后劲是冷调茶香。
她应了一声。
指着大腿,让他的身子压上来,“别乱动。”
“行。”他答应得很快。
鹤柏的衣领大开,里侧的锁骨乃至以下部位大咧咧袒露,他顺从的靠在她的腿上。
心里想着这柔若无骨的腿根到底能不能承重。
到底是心疼。
在她侧首去拿毛巾时,暗自用手撑着浴缸边。
水流哗啦直流,江许月网购的呆头鹅洗头套,占据他一半的视线。
他只能闭上眼,由着她细长的手指在短薄的黑发里揉搓。
他想问她,是不是要离开了。
话涌在喉结处,始终发不出口。
江许月的动作很快,指骨沾着泡沫,在他的耳廓处缓缓滑动,似乎是她每碰一次,他的呼吸就会加速。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窗户没开太热,到了后面清洗泡沫,她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索性是经历太多,情爱占不到上风,也就没多大诉求。
她没多大的诉求,他的诉求好像比以往重。
她垂眼,去看那张漠然众生的脸。
因热气而泛红的面颊,瘦削的下颚,浅薄的双唇紧紧抿着。
丹凤眼微颤,高挺的鼻梁均匀呼吸。
再往下移。
她无意识的看向他单袖滑落时,露出的伤口。
江许月是医生,她仅凭一眼就能确定伤口为何。
枪伤。
他的身上除了两刀还有被手枪打穿的伤口。
密密麻麻的疑问侵蚀她的神经,她却不想再问。
就像从小到大的日记本,自搬进别墅后她再也没找到。
压根没来得及难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弃生命于不顾,到了现在,也不明白。
爱在弦上,非得发出来么?
他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的航班?”
她答,“明天晚上。”
鹤柏的喉咙滚动,到底是没说出什么。
下一秒,燥热的耳廓传来轻柔的触感。
江许月勾唇,贴到他的肩膀,埋首于他的颈窝,“给我爱,就能留下我。”
紧绷的眼角寸寸松动。
他轻轻笑,胸腔都开始震动,“爱到什么程度?”
“要我的命?”
“也不是不可以。”
那扇能看到下面的落地窗,江许月被按在上面,腿骨被迫贴近。
暖热的浴室就连扇窗都是热的,她倾靠在上时,腰杆不自觉的瑟缩。
她的声音轻颤,不止是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醒,“下面…”
只要楼下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他呼吸加重,发狠的动作放轻了不少,似在引导,“宝宝,呼吸,然后放松。”
江许月不再退,又担心起他的伤来。
话还没出口,他靠上来,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颈侧。
“别担心我。”
“这点伤,不算什么。”
折腾到一半,江许月实在扛不住,迷离之时,竟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也不想就跟他说,“鹤柏,我不是她。”
身后的人停了一下。
他将滑落的头发捋到后背,随后靠上前阭吸着她的嘴唇。
江许月想再说点什么,耳边落下他的鼻息。
他说了一句话,很轻。
江许月下意识去听他的话,却不料刚还温柔的人,在她放松的那秒,又重新进来。
窗户被热气侵蚀,她痛得发抖,牙齿紧咬着嘴唇。
又被他钳住下唇,将东西放进来,命令道:“咬我。”
今夜的鹤柏有着说不清的温柔,她被折腾到求他住手,又被他温柔的轻抚按下去。
呜咽声在浴室此起彼伏,迷糊中,他听到她的声音。
“小月亮,欢迎回到全员恶人的地方。”
他的手圈住她的脚踝,在她腾空的瞬间,将人抱回房间。
她哭得声音都哑了。
依稀想起在国外时,一个宿舍的本国人,看片时里面的女生哭得超大声。
她当时戴着耳机都能听到。
结果轮到自己,声音都快嘶哑。
白光划过眼前。
他带着笑,浑身舒爽,手指滑到她的臀部,感叹道, “宝宝,这里这么小,怎么含得住?”
又笑,“嘴巴也小。”
妈的。
混蛋。
日落降临时,他垂眸问她。
“北国除了海还有什么?”
“雨。”
“无穷无尽的雨。”
她从来不知道伴她长大的国家,在将来的一天,自己会不顾一切的逃出这里。
去到雨水频发的地方。
他突然说:“那我的世界就下了十五年的雨。”
她想看他,却被他捂住眼睛,“睡吧。”
离开这座城的前夕,江许月在公寓楼下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王警官?”迟疑道。
她哈出一口气,双手搓动。
王询解释,“我已经停职了。”
他有些不自在,来找她,是他不得已而为。
“停职?和我有关系?”
很平常的疑问,却让王询想起芒市的废弃钢厂。
想起男人点了点耳里的私麦,碎发长得遮住眼睛。
他手臂鼓起青筋,搂住怀中人。
腹部汩汩而流的鲜血在桀骜的脸上,增添几分淡漠。
男人漠视被击倒的原野,腾出一只手,握住王询的枪。
无声示意。
要打死我,你还嫩了点。
枪口被他拉得被迫低下,从眉心划到肩膀。
你想交差,我他妈给你这个机会。
打这里。
李局下命令让王询跟随过去,趁乱打死鹤柏。
当时他解释不了第二颗子弹为什么在鹤柏身上,而打伤鹤柏他也算失手伤害公民,于是被停职。
都被停职,他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你知道原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江许月静静凝视他。
“从始至终都是鹤柏,当年你父亲暴露不是偶然,是必然,有人在卧底档案里,做了手脚,而那个人就是鹤柏,他调离长生区,来到我们江浙,恰恰是你父亲知道他年轻所以心不稳,容易被误导,”王询抽完烟,一鼓作气,“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长生区的警局是我实习的地方,实习完后才去了江浙,到了他的手下。”
“你来警局那一天,我为什么一直叫他鹤队,是因为提醒他不要忘记了,转业前害死了前辈,转业后也别把手伸到你这里,我怕你知道真相,会受不了。”
江许月轻嗤一下,眼睑微垂。
热络的面容下藏着冰冷的脉络,她的血不热,和江浙的雨一样。
她不了解原野,难道还不了解鹤柏?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至于在别人的嘴里熟悉他。
当时的七年,是死人和她住一块的么?
王询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刚想安慰。
却听她开口。
“我可以问问,你是因为什么停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