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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芋头 第50节

    温言蹊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恐惧,她的退缩,也看出了她的后悔。
    这个念头比任何酷刑都残忍。
    他早知道,她对他的依恋不过是年少的好奇,不过是生长的依赖。
    当阳光照进他们阴暗的禁忌,她的感情就会像晨露一样蒸发。
    她的缠绵和告白,只是欲望驱使的谎言。
    是他离不开她,才会践踏自己的尊严,一次一次冲破道德,和她纠缠。
    他知道她不是多好的人,他知道她的自私,知道她的胆怯。
    可他像个可悲的瘾君子,明知是毒却甘之如饴。
    他闭上眼:“你想怎么办?”
    江枝摇头:“我不知道。”
    温言蹊拿了副一次性筷子,清理好放在她碗上,轻声说:“我会说是我引诱的你,你年纪小,不知情。”
    他等着她的如释重负,等着她顺势划清界限。
    可下一秒,冰凉的手指突然覆上他的手背。
    江枝头摇摆的幅度更大:“不要,我们让他们认命吧,让他们意识到,就是生了我们这样的儿女。”
    她确实是后悔了,但她后悔的不是和哥哥在一起。
    而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牵了他的手。
    仅此而已。
    温言蹊怔了一下,他看着她腕间那条和自己胸口一模一样的情侣链,眉头紧锁,却应下她的话:“好。”
    第38章
    回到宿舍,江枝编着谎言给室友解释了自己的去向后,给安晴发了很长的消息。
    消息框里的文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系统一次次提示她“字数超出限制”。
    她没有说谎,也没有粉饰。
    那些在心底发酵多年的情感,那些见不得光的悸动,都在闺蜜面前,化作最直白的文字,剖析了她自己。
    那个会背着她走过雨巷的哥哥,变成了她午夜梦回时心跳加速的理由。
    她本该更早告诉安晴的。
    在那个她们一起看《雷雨》的深夜,在安晴说“还是你哥宠你”的瞬间。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掌握了彼此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安晴记得江枝初潮时的慌乱,江枝见过安晴藏在日记本里的烟盒。
    可在这件事上,每次话到嘴边,都变成一声含糊的“嗯”。
    江枝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帮安晴藏起来的情书。
    那时她说:“虽然早恋会影响你学习,但你喜欢就好。”
    如今轮到她自己,说出这个更不堪的秘密。
    而在这条消息的最后,江枝恳请安晴帮她保密。
    在棠里,这样的事注定是不能被接受的。
    那里的舌头根子底下可以压死人,不管是曾经的阿姨,还是后来被传的云里雾里的周嘉朔。
    她可以成为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可在这件事上,温万华和江云是无辜的。
    尤其是温万华,他在那里生活,在那里赚钱。
    他辛苦了那么多年,他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有所起色,不应该被她这样的人毁掉。
    消息发出去了整整一天,到晚上,安晴都没有回复她。
    江枝反复点进她的朋友圈,那些照片依然对她可见,说明安晴也没有删掉她。
    江枝猜,安晴可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就像那年夏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盯着哥哥喉结看了太久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恐慌,她自己也无法面对一样。
    她背了那么多年的《弟子规》,在哥哥的辅导下做了那么多年优等生,却在最基础的伦理课上一败涂地。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映出江枝苍白的脸。
    她想起朱颜老师接管高三后常说的一句话:“教育的意义,就是让人明辨是非。”
    可她现在忽然明白,有些感情,比道德更原始。
    有些冲动,比理性更强大。
    就像飞蛾扑火,明知会焚身,却还是忍不住靠近那点光亮。
    他们这样的人,连赎罪都带着原罪。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
    爱是最原始的冲动,而道德,不过是人类后来发明的囚笼。
    江枝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梧桐叶在夜风中簌簌落下,她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链,起身去关了窗户。
    -
    江枝的学校生涯进入大三的第三周,他们一起从学校搬出来,住进学校不远处的公寓里。
    签完合同那天,江枝无意间瞥见温言蹊手机上的花呗账单。
    待还金额:5278.63元。
    温言蹊很少买新衣服,也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追求昂贵的电子设备。
    以江枝的了解,他的生活开支靠父母给的钱完全能覆盖,那他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
    江枝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清了清嗓子:“那什么,给宋惊月买了很多礼物吗?”
    温言蹊正在整理钥匙,闻言差点把钥匙串掉在地上,他抓了一把,顺势用钥匙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腕:“少听任长宇瞎说吧,我跟她都是在沟通班上的事。”
    这个问题从他们和好后江枝就一直想问,结果憋到现在。
    不是不想问,是怕一问,会让他想起那些她不想让他想起来的过往。
    听温言蹊这么说,她的声音不自觉提高:“真的?”
    温言蹊直接把手机塞进她手里:"自己看。"
    既然机会来了,那江枝一点都不肯客气。
    她抓过手机,整个人陷进新买的布艺沙发里,手指飞快地划拉着屏幕。
    沙发还带着淡淡的棉麻味道,是她上周和温言蹊一起去挑回来的。
    他和宋惊月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最近的一条停留在上学期期末。
    宋惊月说:班会记录我放你桌上了。
    温言蹊的回答很有他一贯的疏离:谢谢,辛苦。
    再往上翻,也都是类似的公事公办。
    江枝看着看着,江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像塞了一颗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开甜味。
    她光着脚跳下沙发,从背后一把抱住正在整理衣柜的温言蹊,像只小狗一样,贴着他的后背嗅来嗅去。
    他头也不回,手上叠衣服的动作没停:“看完了,小醋王?”
    江枝把脸埋在他背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嗯……那你为什么欠那么多钱?”
    温言蹊转过身,低头捏住她的鼻尖:“你说呢?是哪个小混蛋每次没钱了,就发可怜巴巴的‘哥哥’给我?”
    在那些他刻意疏远她的日子里,在那些她以为他恋爱的日子里。
    找他要钱,是她唯一能跟他说话的正当理由。
    有很多次,江枝故意要的频繁,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跟他能多说上几句话,
    可她从没得逞过。
    无论是她刚收到生活费就找他要钱,还是想多喝几杯奶茶,他照单全收。
    如果早知道他是用这样透支自己的方式,她当时一定,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
    江枝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尖,咬他的下巴。
    温言蹊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
    衣柜的镜子里,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
    那两件挨在一起的衣服上,还留着江枝陪他上大课的时候偷偷用荧光笔画的小爱心。
    窗外,初夏的风轻轻掀起新买的窗帘,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江枝腕间的银链随着他们的动作晃啊晃,和温言蹊胸前的那条碰出细碎的声响。
    兄妹两人的零花钱依旧归温言蹊管,但自从他们搬出来住以后,江枝找他要钱的次数越来越少。
    温言蹊怕是自己那天说的话给她压力,跟她说了几次没关系,她嘴上应的好好的,实际上还是没找他多要。
    更夸张的是,这天推开门,那个从未开过火的厨房亮着暖黄的灯,抽油烟机嗡嗡作响。
    江枝系着歪歪扭扭的围裙,正踮脚去够调料架。
    温言蹊从背后环住她,低头蹭了蹭她发顶:“怎么突然做饭?”
    “省钱啊。”江枝的声音里带着不熟练厨娘特有的心虚,“总比我们天天吃外卖便宜吧。”
    话没说完,温言蹊抬手,接住那个摇摇欲坠的调料瓶。
    他垂眸看了一眼锅里焦黑的番茄块,接过江枝手里的铲子。
    他手臂一揽,轻松将她带到身后安全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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