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

    “为…为什么？”
    藤原樱声音低颤，她死死盯着佐藤雅子的脸，试图从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可她只看见了一片可怖的虚无，女人嘴角弯起来的弧度一成不变，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挣扎。
    藤原樱再也看不清了，浴室弥漫着冰冷彻骨的空气，灵魂如坠深渊。
    温暖干燥的浴巾将她包裹，佐藤雅子怜惜地抚去她额前的湿发。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情没有原因，哪怕是再博闻强识的学者也无法给出答案。就像你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对亲叔叔产生性欲，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后知后觉爱上他人一样。”
    “小樱，尽情沉浸性欲吧，不要去求知，清醒会让你更痛苦。”
    女人耐心地作出解释，像一条餍足后脾气温和的蟒蛇，难得松开对怀中玩具的桎梏。
    她很喜欢此刻的藤原樱，明明是如此恐惧，如此脆弱，眸中却荡漾着不甘的生机。一则爱人的消息，激发了她为数不多的坚韧，这是佐藤雅子意想不到的。
    她为这样的少女感到着迷，仅存的理智让她压抑着将藤原樱囚禁在实验室里的想法。
    佐藤雅子心底那片荒芜的土壤竟萌生了嫉妒之情，她开始嫉妒藤原慎一对藤原樱的独占欲，嫉妒黑崎英和炙热纯粹的爱意，这是她此生无法具有的——
    三年前，疯狂的学者主动试药，成为了第一批成功的情感分离实验品。
    她甘之如饴。
    学术的世界需要绝对的理性严谨，她再也不会对外物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感，喜怒哀乐变得虚无缥缈，亲情友情爱情变成了一组无用的名词。
    她终于可以全盘专注于违背伦理的研究，探讨性爱、人体与精神的终极奥秘。
    直至她遇见了藤原樱。
    药物的枷锁开始松动，看着少女的眼泪和笑容，她久违地感到情绪的波动，即便她早已分辨不出那是愉悦还是惊喜。
    想要看见更多面的小樱，感受作为人类更充沛的情感，这样的想法让学者在不知不觉中消解理智，乃至肆意违约——
    “想要我带你去看看黑崎英和现在的样子吗？”
    这是藤原慎一绝对禁止的原则和底线，她却轻描淡写地打破了。
    或许，理性的尽头便是疯狂。
    藤原樱谨慎地点点头，忽而亮起的眸光却暴露了她的欣喜。
    “需要我…付出些什么吗？”
    她习惯了佐藤雅子的等价交易。
    佐藤雅子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她的指尖摩梭过藤原樱的唇瓣，目光停留在此处，却是难得犹疑。
    早已空无一物的内心，真的会萌生想要接吻的情感需求吗？这是否意味着所谓的药效并没有那么绝对？
    她不知道，所以她犹豫了。
    就在这沉默的间隙里，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学者的脸颊上。
    “雅子小姐，是想要这个吧？”
    藤原樱不自在地移开眼，心想只要能见到英和，做什么也无所谓。
    佐藤雅子微微一愣，随即像邻家大姐姐一样，露出和煦的笑容。
    “呵呵，我竟然开始喜欢你了呢。”
    ……
    她很快便等到见黑崎英和的时机，就在藤原慎一去美国出差的那一天。
    哪怕他和藤原樱几乎每一天都要做爱，到了临行前，他还是把少女压在沙发上亲了个遍。从脖颈到胸脯，再到腰腹，白皙的肌肤上印满了他的印记，像是野兽在标记专属的猎物。
    “乖乖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藤原慎一埋头嗅着少女身上清甜的沐浴露果香。
    “啊…嗯…知道的，小樱只爱叔叔。”
    藤原樱有些心虚，反复强调“爱”这个字，却让她变得更加空虚了。
    这是藤原慎一喜欢听见的回答，他低低笑了，放开对她的桎梏。
    男人起身望向在客厅一旁看论文的佐藤雅子，女人优雅地放下平板，二人隔空对视，毫不掩藏眼神里的挑衅和敌意。
    “慎一君，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小樱的。”
    女人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眯眼笑，宛若贤惠妻子。
    藤原慎一冷笑一声，不愿与她多讲一句话。
    如果他在订婚前知道佐藤雅子有这样特殊的兴趣癖好，是绝对不会让她接触到藤原樱的。
    可惜事已至此，唯有合作共赢。
    等到黑崎英和的事了结，这个女人也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想，到那时，没有人能阻止他独占小樱。
    佐藤雅子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她自然知道藤原慎一在打什么算盘。自知藤原樱无可能选择她，她偏要让男人独占藤原樱的欲望落空。
    黑崎英和是一个完美的棋子、不可控的变量因素，既可以让藤原樱蜕变成更鲜活的模样，也可以让藤原慎一精心筹划的困局被扰乱。
    雅子乐见其成。
    目睹藤原慎一出门后，她将目光转移向沙发上呆坐的少女。
    藤原樱的思绪总是处于放空状态，她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件好用的工具，在藤原慎一与佐藤雅子之间完美发挥着工具性。总之，随着时间的异变，她早已不像一个正常的人。
    “我可以去见英和了吗？你答应过我的……”
    藤原樱小声地发问，眼神里充满希冀。
    佐藤雅子扑哧一笑，优美身姿如游动的蛇，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少女的身边。
    她将她圈在臂弯里，模仿着方才藤原慎一的动作，品尝着少女身上的气息。
    “你爱他？”
    佐藤雅子突兀地问道，眸光晦暗不明。
    藤原樱咬唇沉默，许久轻声道出一句：“我只希望他能自由快乐。”
    “呵呵，可惜我从未爱过任何人，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
    佐藤雅子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玩味地挑起藤原樱的几缕发丝。
    “总觉得就这样带你见他，我亏了。”
    她低喃，眼神幽深。
    藤原樱深呼吸，主动跨坐在女人身上，伸手搂住她的脖子。
    那熟悉的芬芳香气弥漫，佐藤雅子瓷白如玉的肌肤近在咫尺，这个三十岁的女人美得不可方物。
    藤原樱不得不承认，从世俗的评判标准来看，佐藤雅子和藤原慎一简直是天作之合。
    偏偏事实却是如此扭曲，叔叔迷恋侄女，叔叔的妻子也是如此……
    她还是没能吻下去。
    “对不起…和女人接吻对我而言，有些困难…”
    藤原樱放弃了，她推开雅子，眼眶里噙着明明灭灭的泪光。
    佐藤雅子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樱，你想多了。我说过，我对你的兴趣与性缘无关。”
    这是一句寻常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藤原樱怔怔地望着空气，有那么一个瞬间，希望自己如同童话故事里的泡沫，就这样随风逝去，彻底破灭。
    “你和他们，没有区别……”
    她悲哀地呢喃着。